第三十二章 意外（1/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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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兄长，是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要做苦工？有没有不用做苦工的？”

邵睦的心性单纯，见识少，对于学识丰富的长兄非常信任，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，只是重点偏了，还加上了自己的想象力。

邵雍想说不是并这么回事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，想说的话到了嘴边，却因为不一定能让父亲满意，又或者换个说法弟弟没法听懂，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，什么也没说，一天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。

邵古呵呵笑：“睦哥儿，苦其心志饿其体肤，那是没有考取功名以前不得已而为之，未必就要做苦工，阿爹我到现在也没有做过苦工。”

邵睦快言快语：“哦，所以也没有人来找阿爹去做宰相啦。”

邵古语结：“……”

邵雍听不下去了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，若是世间的道理都这么简单，那还要做学问吗？

如果是别人家孩子这么说也就算了，自己的兄弟可不能犯如此幼稚的错误。

邵雍斟酌了片刻，用启蒙幼儿的方式解释道：“傅说在傅岩那个地方做苦工，不是专门去那里修身养性的，他是跟着家人一起被发配到边疆的。”

邵古正被幼子的话给怼得无言以对，听了长子的话，总算有了去路：“居然还有这么一说？你是怎么知道的？我记得《尚书》里没有提到过这回事啊！你是在哪里看到的？谁写的？还在吗？”

邵雍道：“这是李大人教我读书时偶然提起的。”

在父亲面前谈古论今，凡事都要引经据典，还要有权威性，才能继续说下去，于是邵雍就搬出了已经逝去的老师李之才的名号。

而李之才的老师穆修，擅长古文，校正刻印的韩愈柳宗元文集，正是邵古的心头好。

自行脑补了一番出处，邵古信了：“哦，你继续说，继续说。”

这是书上没有的典故，野史上也未曾听闻，得好好听听。

邵雍道：“傅说的父辈或者是祖辈在朝中做大官，所以傅说在小时候就认识商王，在一起读过书。”

在上古时期，只有官学，能识字学礼仪规矩的都是王公贵族。

一个饿着肚子搬石头的刑徒，每天听的是差吏喝骂，能有一餐食物裹腹有片缕遮身就不错了，去哪里学那些治国安邦之道呢？只怕听都听不到，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。

学识都是一步步累积起来，再一代一代言传身教传下来的，只有家学渊源，傅说才有可能满腹经纶。

邵雍继续说道：“傅说跟高宗武丁志趣相投，学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大道，想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大事。是傅说的家人犯了株连全家的重罪，傅说才不得不跟着家人去了傅岩。”

邵睦啊了一声，呲着牙替人可惜：“哎呀，真倒霉。”

从都城到边疆，从让人羡慕的贵族变成忍饥挨饿受冻的刑徒，太倒霉了。

邵雍淡淡一笑：“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，还能留着性命就是万幸。”伴君如伴虎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了君怒，掉脑袋也不奇怪，他继续说道：“好在傅说没有就此沉沦，做着苦工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志向。当高宗武丁来找他的时候，发现傅说不但没有忘记以前学过的大道，还有了十足的长进。”

邵睦瞪大了眼睛问道：“是不是傅说遇到了神仙？”

了不起的人一定都有不平凡的奇遇，处在绝境的时候，一定会有神仙来搭救，呼呼嘿哈学一通大本事，然后就变得与众不同，得到了皇上的青睐。

邵雍摇头，哪有什么神仙啊，都是些不得志的有识之人：“傅说全家被发配到傅岩，他们虽然要做苦工，可还是居住在一起，傅说还是可以继续学习。就像阿爹和我教你读书这样。”

官职可以被剥夺，学识却不会。傅说不以做苦工为苦，还在做苦工的过程中继续积累经验，丰富所学的学识，可见傅说的父辈才是真正的修心养性。

在上古时代，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都是密不外传的，人生经验在父子之间口传心授，写成文字都只有自家人看得懂。

就连文王写给儿子的信，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字字句句背后都是父子间的隐语和暗号。

傅说的学识，算起来是他们家几代人的努力奋斗的结果。

“傅说的志向没有被恶劣的环境磨灭，反而还学到了如何治理一方水土。在见到高宗武丁之后，傅说才能侃侃而谈。怎么谈？当然不是空谈，傅说可以谈自己所做的事，原来如何，自己改进之后又如何，他必定有过人之处，才足以使武丁信服。不仅服人，还能服众。”

邵古听得连连点头，捻着稀疏的胡须对幼子说道：“睦哥儿，要想出人头地，就要在读书这条路上多发奋，你多跟你大哥学学，把文章写好了，将来再去书院拜个好老师，过了科甲，进了殿试就能扬名天下！”

在儿子面前，做父亲的要时刻保持最高权威，做人的道理总是要适时的讲一讲。

邵古自认无比正确，可这些说了一辈子的老调子，听得邵雍又是一阵烦躁。